我在城里讀高中,父親從鄉(xiāng)下來看我,這個時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。父親會送些生活費,再給我買件新衣服,或者帶我去館子里改善一頓。這個時候,我會問父親,家里養(yǎng)的豬又賣啦?父親總是頭一揚,爽快地回答,賣啦,賣了好幾頭呢,你就安心讀書吧!此刻會有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頭,我深深體會到,父親就是一堵?lián)躏L的墻,盡管有時候我明明知道父親說的不是真話。
父親總愛管閑事,在鄉(xiāng)下,左鄰右舍的事沒有他不管的。有一次村里人打架,父親好心去勸解,挨了一拳頭,掉了兩顆牙,還惹得別人說拉偏架。全家人都埋怨父親,有些事說不清楚,不要再管閑事了。
父親來到城里,領我去商場買衣服,我知道鄉(xiāng)下人出力流汗掙不了幾個錢,但我又躲不過這種執(zhí)著的父愛,否則父親會不高興,好像自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,我只好跟在父親后面,挑選兩件便宜的上衣或鞋子,盡管有點不情愿,但穿在身上,我仍會感到格外溫暖。
我和父親走在繁華的街道上,來來往往的行人和他們紅紅綠綠的裝束鮮活著街市的面容。當我們經過一個拐角時,見到一家超市門前人群擁擠,吵吵嚷嚷。父親拉著我往前擠,我警覺地拽住父親:“快點走吧,我們還有事呢!”雖然我極力勸阻,但無濟于事。我知道父親想做的事,別人是無法阻攔的,父親的性格里塞滿了倔強和硬朗。
父親擠了進去,我不情愿地跟在后面,看到超市的保安正在呵斥一個小女孩,說她偷了超市的東西,非要讓家長來領她。這時,父親一個箭步躍了過去,表情嚴肅地大聲說道:“我就是這孩子的父親,有事給我說,不要難為小孩子。”父親還了錢,把小女孩領走,并送小女孩回家。
中午,父親在快餐店點了兩個我喜歡吃的小菜,還要了半斤白酒。父親自斟自飲,甚是得意。我冷冷地對父親說,社會上的事情太復雜,不要再管閑事了好不好?因為管閑事,吃的虧還少嗎?這世上的事多著呢,你一個人管得了嗎?父親抬起頭來,瞪著我說,世上的事再多,總得有人管。吃虧不要緊,只要做事有原則。
積善之家,必有余慶。現(xiàn)在父親在老家頤養(yǎng)天年,因為心中無事,與鄉(xiāng)親們相處和睦,他每天吃得好,睡得好。今年中秋節(jié)我攜老婆孩子回老家看望父親。回到鄉(xiāng)下的第二天,家里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,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,帶著厚重的禮物來看望父親。父親眨巴著眼,打量了半天沒認出來。這位姑娘說明了原委,原來她就是在超市里被父親領走的那個小女孩。當年的那個小女孩,已經考上了名牌大學,成為了一名大學生。她說,當時如果不是父親出面相助,她會沒臉見人的,將來面對的,或許會是另一種人生。
(卜慶萍)